好一個【麻辣禪師】,女的! / 傑德.麥肯納
女性禪師,在這個超理智的理想世界是極其難得的,可謂鳳毛麟角般的千載難逢。本篇原摘於 傑德.麥肯納的《靈性的自我開戰》中的【靈性短視症】旨在銳意針砭時下「新時代心靈風潮」的浪漫情懷。文中所引介的 布蕾特更是禪界難得一見的女禪師,其中的對話非常麻辣、精彩到令人嘆為觀止。 / 林常青Frank1021102
金博士跟我稍晚了幾分鐘才進入那棟巨大的騎馬場建築,我們安靜地到側面的長椅坐下。場內已經有三十到四十個人坐在看台區的鋁製折疊椅上,有個女人面對觀眾站在一塊沙地上,我猜她就是 布蕾特。她穿著牛仔褲與厚棉衫,有一頭紅髮,身材壯碩而不矮胖,約四十多歲,看得出來熱愛戶外活動,外表相當整潔。此刻,她的耐心似乎正在接受考驗。
有個六十開外的男人正賣力解釋他的靈性導師如何高超,告訴學生應該愛惜地球,並努力幫助眾生獲得靈性解脫,因為這是每一個人的責任。
「心存慈悲是我們生活在世間的理由,」他解釋,「因為只有這樣,生命才具有意義與目的。若這個世間仍有許多人活在黑暗中,我怎麼忍心獨自追尋靈性解脫?」
這個男人散發出一種油腔滑調的真誠,我真懷疑自己是否走錯地方。他自稱 史丹利,說自己四十多年來不斷追求靈性昇華。接著,他唸出一長串名字,分別是來自美國、英國與印度的著名靈性導師與作家---都是他最敬愛的上師。
「世間有許多地方因貧窮、暴力與疾病而逐漸腐蝕中,」他繼續說,「隨處可見生活於無助與絕望中的人。他們不知有更美好的生活方式,也不明白豐盛、耀眼的幸福與輕盈的喜悅是天賦權利。他們不知自己並非有靈性經驗的人類,而是擁有人類經驗的靈性存在。我的上師說,明眼人有義務協助世間那些不幸者,因為人類靈性提升必須包括每個人,一個都不能少。我們有責任守護自己的弟兄,我們是地球花園的園丁;我們必須與同胞分享愛與慈悲的訊息,直到所有生命都透過靈性之眼看清……」
「如果你敢再用『靈性』這個字眼.」布蕾待的口吻堅定但平靜,「我的鞭子就直接抽過去。」
喔,好耶,我來對地方了。
布蕾特威脅的語氣有點嚇到史丹利了,但他仍面帶微笑,以居高臨下的姿態繼續說:「好的,沒問題,我聽說過你的『嚴厲之愛』施教方式,」語氣有點不以為然,「但你若真的想教導一群學生、並尊重靈性社群,那麼語氣可以更仁慈些,還要開拓你的靈性視野,不僅接納激進狂熱分子,而是對所有同胞都要一視同仁才對,其實我們的立場是相同的。」他面帶微笑雙手合十,「我們都是一家人啊。」
史丹利顯然是個聰明人,但是在這個問題上,我從來不覺得聰明有什麼用。接著,他開始提出一個問題,聽起來卻像在說教。他一開始就提到了意識,這點讓我很受不了,因為關於意識,只有一件事需要知道:「以語言來描述意識,正足以顯示你對它一無所知。」然後,他談到自己靜心時的特殊體驗 --- 若我沒聽錯的話,他說自己在靜心時跟所持誦的咒語融合,體會到某種神聖的啟發,然後梵咒跟他的心完全合一,讓靈魂獲得淨化,而這得歸功於至高的上師。他告訴大家,至高上師是所有其他上師之源,由於上師的恩典,他才得以超越物質局限,洞悉我們的本質。此本質就是愛、是神、是崇高的上師、是所謂的本我,因此他真正領悟到梵天的知識本身就是無比地真實。這樣的經歷如此殊勝,使他的心靈有近兩個星期的時間都處在一種嶄新、清淨的純粹境界 --- 我的敘述可能不夠詳盡。史丹利最後以他如何追求幸福、最終擴展為追尋人類靈性解脫的大哉問,來總結他的分享。
「好了,史丹利,」布蕾待說,「你坐下來吧。」
「我的老師鼓勵開放的對話,」他仍站著,「他曾說唯一的壞意見就是不願表達出來的意見。在這充滿暴力與憎恨的世界,若靈性指導者本身無法與學生自由交流意見,甚至被憤怒與嫉妒的情緒控制,實在很可笑。」
「是呀,」布蕾特說,「真是天大的笑話。」她轉向群眾,「如果有誰還不清楚的話,我要再說明一次:這不是一個辯論社團,也不講民主。我今天站在這裡不是要赢得贊同,或者向你們推銷我獨有的什麼鬼玩意兒。我們這裡不帶領靜心,不教人持咒,沒有跟梵咒融為一體的法門,不鼓次淨化心靈或靈魂,不追求快樂,也沒打算贏得永生的獎勵。我們當然也不準備拯救世界或解救苦難同胞。我們唯一想做的,是『弄清楚這個世界到底在搞什麼鬼』,如此而已。若你認為這些並不值得浪費你的時間,或者你已經知道答案,那就請你先出去,等你不那麼勉為其難時再回來。」
她轉身面向 史丹利。
「史丹利,我還是要感謝你一下,因為我聽過各種新時代的陳腔濫調,卻沒聽過這樣的大雜燴。你目前最需要的,是給自己來一次腦部灌腸,把四十年來的垃圾都清乾淨。你就像個眉飛色舞談著海盜與恐龍的小男孩,彷彿你真的認議他們,只可惜你這把年紀無法再裝成小男孩了。所以實在令人不忍卒睹。我不知道一九六0年代之後,你是在忙些什麼,但絕對跟『覺醒』無關,一定是完全不相干的事情。我這輩子聽過不少蠢事,其中很多就像你剛才噴出的那一堆。聽好,我今天說這些話是出於善意:你說的那些東西根本毫無意義。這四十年來,你根本白忙一場,沒有絲毫意義,只是讓你原地踏步。你自己被欺騙了,然後又跑去騙别人。你本身就是個大謊言。」
這下我確定自己真是來對地方了。
史丹利想辯驳,但遭到 布蕾特制止,然後她將話鋒轉向他身旁的那位女士。「莫莉,你今晚為何帶他來?是他把你給惹毛了嗎?」
莫莉是位五十多歲的迷人女士 ,她沒有回答。布蕾待走過去,緊緊盯著她。
「喔,我知道了,」布蕾特笑著說,「我懂了。你們俩開始交往了,對吧?你心想,既然兩人都對靈修感興趣,應該算志同道合。但後來你發現自己罩不住他的滔滔雄辯、他的職業門徒身分,還有他那一長串親愛的“上師”。因此你把他帶來這裡,由我來對付他。我沒說錯吧?你這個膽小鬼。」
她說這些話時,語帶善意的情感,不會讓人覺得被冒犯。事實上,除了一些把她的話過分解讀的死硬派之外,似乎沒有人在意 布蕾特的粗暴態度。
我真的開始喜歡她了。這個人講話乾脆利落,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人。她頗令我感到安慰,就像你以為世上只有你是孤單的異類,後來卻發現還有其他同伴。這世界就此變得不同,比較沒那麼疏離了。這不見得代表你們心靈相通,但至少有這個可能。
布蕾特走了回來,開始對大家說話:「每當你腦中浮現這類問題、浮現任何像這樣的胡說八道時,你唯一要做的,就是『努力脫離合理化這種問題的地方』。我跟各位保證,這麼做並不難,只須前進一小步。所有關於經驗、意識、人類、快樂與上師的言論,都只是臭氣沖天的『否認』,並不屬於這裡。如果這些玩意兒合你的胃口,那你就走錯地方了。我們聚在此地,可不是要集體沉溺在那種扮家家酒的世界。請特别注意:各位剛才聽到的那套東西,正是他們想賣給你們的那種心靈肥料。 我們的 史丹利先生呢,就是『靈性短視症』的最佳樣板。各位想像一下這個畫面:他雙手結印,以完美的蓮花坐姿閉著雙眼微笑靜坐,就像隻幸福的小白兔。但他背後有輛怪物般的大卡車,正倒出一大堆熱騰騰的糞便,眼看就要將他掩埋。到這裡大家都聽得懂嗎?駕著那輛卡車,倚著車窗對著鏡頭豎起拇指,擺出招牌式迷人笑容的,就是他親愛的上師。這用來當作『新時代的海報』怎麼樣?」
我一直在觀察史丹利的反應,隨時準備上前撲倒他。只見他雙唇緊閉,但仍神色自若。
「今晚,我給 史丹利機會向大家說教,因為他是最好的例子。儘管他用意良善、心智敏鋭,追尋著光明,但他整整四十年都讓自己活在黑暗中。他剛才的表現真的很不簡單,你們每個人都要看清楚,並了解其意義。因為 史丹利的情況並非特例,他是主流。在其他地方,每個人都會把這傢伙看成高人,彷彿他就是個上師。」
她轉向 史丹利:「你出書了嗎,史丹利?」
他面露淺笑望著她,擺出一副縱容她的姿態說:「嗯,我正好在寫一本書,是關於我跟隨 ---」
「想也知道。願老天保佑你,我真希望把你收藏在一個罐子裡。」
接著,她轉向群眾:「在 史丹利身上,我們看到的是百分之百的逃避,就是所謂的藉口。史丹利剛才提出的問題根本沒有答案,問題本身也沒有任何意義,只是聽起來似乎有意義。這就是關鍵,所以它是個藉口。大家都了解『藉口』是什麼意思嗎?」
就算有人不懂,也不會急著承認吧?
「史丹利,我真不知道該對你說什麼好。若時光能倒流四十年,讓我在那時碰到你,我會知道自己該說什麼。我會先給你鼻子一拳,喚醒你的注意,然後把我每個月在此向這些朋友講述的內容告訴你:別再當大蠢蛋了,沒有法律規定你得當蠢蛋,這完全是你自願的,而我會給你的忠告是,趁早放棄吧,否則四十年後,你可能會碰到某個瘋狂的潑婦不留情面地告訴你,一切都太遲了,你本來還有機會,但你搞砸了--- 這也是我現在要告訴你的話。中國有句俗話說:『千金難買早知道,迷途知返要趁早。』也許明天你會被掉落的鋼琴砸到,把所有狗尿都敲出你的腦袋,但我猜你大概沒這麼好運吧。」
史丹利正想開口,但被她打斷。
「你就别跟我多費唇舌了,史丹利。你的狂妄與自以為是,讓你充滿神聖的使命感,覺得自己是在利益眾生,但其實都是騙人的把戲。你只不過是個害怕的孩子,正在逃避自己的人生。我聞得到,就像你被泡入廉價的香水裡面一樣。你不敢睜開眼睛,於是編織一個夢想世界,充當慈悲拯救痲瘋病患與窮人的救世主。眾生為你的仁慈而稱頌你,連你上天堂時,他們都會演奏音樂歡迎你。」她轉向大家:「各位請別覺得這些話過於刺耳。這是現在非常流行的把戲,包括你們親愛的上師或靈性導師都在這麼做,而這整齣戲最瘋狂的地方是,居然沒人發現它有多麼該死的瘋狂。我們休息五分鐘。」
史丹利與莫莉迅速離去。布蕾特走過來,在我身邊坐下 我猜是因為我剛才一直盯著。
「怎麼了?」她問。
「我想我墜入愛河了。」我回答。
「看來你還滿有幽默感的。」她伸出手,我們握握手。
「你是哪裡人?」我問:「德州?」
「我是個軍人子弟,四海為家。」
「那你的口音是哪裡來的?」
「完全是鬼扯的。那只是我扮演的角色,好讓自己更能與人們溝通,不至於把他們越弄越混亂。我可沒扯著噪門,也沒講粗話。」她莞爾一笑:「我很害羞的。」
「剛才那場演出真精采。」
「只是先釐清一些觀念罷了。我的態度若不嚴厲一點,他們就會把那些新時代的朋友帶來這裡,把整個場面搞得像燭光晚會,大家互相擁抱,高唱溫撃的歌謠,一付認真揉救世界的樣子。他們把自己的醜寶寶帶來,好像我就該開心地逗弄親吻他們一樣。」
「醜寶寶?」
「就是他們的『信仰』啊。所有的信仰都像醜寶寶,你不覺得嗎?大家都認為自己的寶寶最好,但對我而言,他們看起來或聞起來都一樣。我想我們有責任告訴他們,那些寶寶醜斃了,應該丢進河裡。你了解佛教在說什麼嗎?」
「不懂,女士 。」
「我也不懂,就我所知,那不過是一堆廉價香水。我當然也可能弄錯,但我知道自已是對的。」
「令人佩服的教學風格。」我說。
「部分要感謝你。在讀過你的書之前我沒辦法如此清晰地向人陳述自己的觀點。雖然我很清楚這些想法,卻找不到適當的字眼。金博士把你的書送給我,我才明白該如何講述這些内容。你覺得男性還是女性比較能接受你的觀點?」
「都差不多吧,我想,但女性比較善於表達,而男性很容易到了某個關頭就自己躲起來,常常要一、雨年後才會再露面。妳呢?」
「我幾乎徒勞無功,」她說,「但我有特别注意少數幾個學生。若有人成功達陣,會讓你感到欣慰嗎?」
我想了一下,說:「不見得。」
她大笑,搖搖頭。 「真是豈有此理,不是嗎?」她說。
這就是我和 布蕾特初次碰面的情形。
__________________ / 傑德.麥肯納《靈性的自我開戰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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